祝和斋不愿多作无谓的揣测,赶紧回家吧。他从北门进城,经过狭长的北门弄,到最“繁华”的东大街,两眼贪婪地看着周遭的一切。阔别故土五六年,镇子的格局没有大的变化,只是老台门的木框上越发油漆斑驳,井沿边的石板里磨砺出更深的凹槽,街河岸的石壁上积起更厚实的青苔。它象一个饱经风霜的老汉,皱纹更深了,头发更白了,牙齿脱落了,越来越显出它的老态龙钟。一如他自己,离开时,是一个文质彬彬、秀逸儒雅的书生,回来时,变成为乌黑瘦削、身板佝偻的小老头。他明白,自从县政府北迁,古镇像个破落户,已是日薄西山,一日衰于一日,只能抱残守缺苟延残喘,昔日的繁华只存在于记忆中,那种舟楫穿梭、人欢马叫的场面已经消散在历史的烟尘里。
此刻市面冷清,店铺无精打采地开着门,供销社里只有店员在高谈阔论,街上行人不多,也没遇到熟人,祝和斋心无旁鹜,匆匆赶路。经丰惠桥,到南街,他家就近在咫尺了。他发现作为古镇标志性建筑的丰惠桥变样了,原来两边各有十多级台阶,现在石板台阶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水泥浇铸的斜坡,想必是为了行车方便吧。
站在丰惠桥上,他的脑海里出现南宋嘉定年间,新石桥落成之时,群贤聚会桥头,乡绅们感激县令楼杓的恩德,拟将新桥更名为“德政桥”,楼县令很谦逊,把所有业绩归功于老天的恩惠,留下“天以丰岁加惠我民,事幸而集,予何德焉,以丰惠揭之其可?”的美谈。想那时,风调雨顺,政通人和,没有一场接一场的政治运动,不会“残酷斗争、无情打击”,多么舒畅!往事如烟忽飘散,白驹过隙不回头啊。